《花香楚辞》
文/林之眉
春天要读《楚辞》，在芳菲的雨季来临之前，谁在花前大声地诵读《离骚》，诗中的那些沉香随着字词弥漫开来，氤氲在所有的记忆里……
仿佛在水中央的山丘上，花草烂漫地开着，春兰是山丘淡紫的裙边，芍药娇羞着容颜，揭车的香氛萦绕，白芷的嫩枝曳在风中……你的木屋就在花旁，那桂木的屋梁杜衡环绕，木兰的格窗上插着荪草，荷叶的上衣有兰芷的流苏，莲花的裙裾有清晨的坠露，香案上摆着菊花的蓓蕾，串串薛荔缠着香芷，辛夷是遥遥向水的张望，花椒环抱着亭外的长廊，白马栓在扶桑树上……
我立在水边，执着地记忆，手心里握着杨梅花开的晚风，风中满满的都是寒冷中的明媚。直到看见冷月在天边缓缓升起，升到我可以触摸的空气里。
曾记得你穿着冰蓝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与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沉香。你含蓄的笑，眉间有星河灿烂的璀璨，低眉望水，那凝重的神情如夜色的寂寥，又如滤过月华的朦胧轻轻漾散。天边晚云渐收，那孤清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水中央的山丘之上，有一种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有一种愁绪氤氲地弥漫，只等黎明点滴地化开……
无凭，兰舟一撑，春水就远了万里，乱啼的莺声，沿岸排好心痛，排好青青的杨柳，在渡口凄凄，慵懒的半晚，寂寞纷纷化蝶，举杯，离恨已涉过江南，涉过画楼云雨。在水一方，你风雅地披一袭花衣，冷冷地立在原地，倒影在水中流转。
四周安静的时候梦还在温温地行走，然后，就在飘落的瞬间里凝成霜。我知道梦不能紧握，只是心顺着指尖，情不自禁地跳跃。三生石上青苔泛绿，墨绿的波光里，试图折几支若木去拂拭天边的云翳，寄托一双温润的手，却不解灵氛的卦辞……
观音的千手拯救世人不一的苦难，我只想拥着诗词的芳菲，让那美在手心里依存。满世界的嘈杂，只有冷月在守候一朵花的无言。是我来晚了么？人间天上本不遥远，那一寸一寸的尘土，在我的凝视里化去。是谁俯下身，想拾起凋零的花瓣，把所有芬芳刻入尘埃，凝愁闭目吸纳于心。尘缘了了，终归是太多缘份和遗憾，皆成流水落花。记忆盘绕旋转，像烟火初燃的模样，悠悠呈现，历史的相遇，最初那份感动是相知最深时那抹沉潜的底色。然则春去秋来，流年已渐至浅淡，岁痕亦写绝踪迹。
谁踱在斜阳之外，春陌的轻烟缭绕，亭外丝雨迷翠，案头清茶尚有余温，落笔处淡淡着墨痕……
《楚辞》之外，兰草的各色香氛持久盘桓，我亦在香草的清境中审视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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