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中国的文学成就,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共识:唐诗、宋词、明清小说。
唐代,诗歌成就最高。
宋代,词的成就最大。
明清时期,小说的品质最被后人称道。
当然,这是从整体的大方向来说,说不准哪个朝代就会出现一个文学“奇迹”呢?
比如,明代就出现了一阕词,它超越历史,唐宋诗词皆输其下,成为千古绝唱。
或许很多人已经猜到了,他就是明代杨慎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杨慎,被公认为明朝三大才子之一,明代伟大的文学家,他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做出了许多创造性的贡献,而在大众眼中,这首《临江仙》最有名。
它先是被用作小说《三国演义》的开篇词,之后又是被谱上曲子用作电视剧《三国演义》的主题歌,因而家喻户晓。
这首词的主题是借叙述历史抒发人生感慨。
作者本来是站在客观角度述说和评论历史,但却成功营造出悲壮苍凉的氛围,警策深刻,含蕴极深,令人荡气回肠,感慨万千。
同时,作者立于一种宁静致远的高度,沉静思考,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
在兴亡成败间找寻历史规律,体现出一种别样的情操和胸怀。
大江东去,波涛汹涌。
无数英雄豪杰被冲刷淘汰,灰飞烟灭,不见踪影。
只有座座青山依旧,伴随着一幕幕夕阳西下,春秋轮回。
而白发的渔人、鲁直的樵夫,惯见于秋月春风,超然于成败进退,冷静地观察和评述这一切,这就是作者本人。
于此,“长江”、“逝水”、“浪花”、“英雄”、“青山”、“夕阳”、“渔樵”、“江渚”、“秋月”、“春风”这些元素,有机地融入杯酒和笑谈,动静结合,写实和议论结合,成为动人心魄的不朽杰作。
这里,还有两点要说。
其一,“白发渔樵”是指名利场外之人,当然也可以看作诗人的自喻。
他在这里获得一个俯瞰千古兴亡、冷对是非成败、闲看秋月春风的特殊视角。
其二,如果说上阕的“诗眼”是“空”,那么,下阕的“诗眼”则是“笑”。
由“空”而“笑”,是一番清醒、透辟的彻悟。
任凭世事纷纭、千般变幻,诗人却兀自在一旁衔杯把酒,酌古量今,笑谈那些帝王将相、英雄豪杰拼死拼活、咬住不放的种种可悲可悯、堪叹堪怜之事。
一副超然物外、从容潇洒的风姿,跃然纸上。酒浊神清,意浓词淡。
愤火燃烧到白炽化的程度,也就没有了焰色。
过分复杂、痛苦的事物,反而会转化为极度的简单、意外的宁静。
当然,词中流露出来的从容豁达、看淡得失,其实与明朝中期的一次重大事件有关:
年,正德皇帝朱厚照突然去世,他的堂弟朱厚熜继承帝位,即嘉靖帝。
嘉靖帝登基后,马上下诏追封自己的生父兴献王为皇考(在位皇帝对先皇的称呼)。
这一决议,遭到朝中多数大臣的反对,大臣们一直认为,应尊正德皇帝的父亲为皇考,改称兴献王为皇叔父。
嘉靖帝大怒,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史称“大礼仪”。
当时,正在翰林院任职的杨慎不幸被卷入其中,被责以廷杖,永久充军云南。(这首《临江仙)正是在此期间所作)
出身官宦世家、自幼聪慧、德才兼备的杨慎,24岁就中了状元,此后仕途平坦,如果没有这次事件,他极有可能走到一个很高的位置。
可惜,这次事件永远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此后,嘉靖帝六次大赦天下,杨慎均不在名单之中。
杨慎的儿子长大成人,按照当时的规定,本来可以替父亲留在云南,杨慎便可以回乡,但朝廷一直也没有发来批示,杨慎至死也没有回到故土。
不过,“诗穷而后工”,杨慎流放期间,发愤著书,取得了很高的文学成就与丰硕的学术成果。
他自己也曾感叹:若不是流放偏远,哪有时间写作?
命运没有给他“立德”、“立功”的机会,那么,能够安静的“立言”,也许也是一种幸运吧!
最后,这首《临江仙》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何,能超越唐诗宋词吗?它与苏轼的《念奴娇》相比,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