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北宋时代三国故事对人们就很有吸引力。据《东坡志林》记载,小孩子们如果挑皮淘气,大人常常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去听艺人讲故事,听到三国故事时“闻刘玄德败频蹙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由此可见三国的故事,早在《三国演义》尚未成书之前就具备了这样两点:一是尊刘贬曹的思想倾向;二是故事在流传中已有很强的艺术效果,连小孩子都激动的有说有笑。《三国演义》的作者可以说十分突出的继承和发展了这两方面的特色。刘备兵败当阳的一段艺术描写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既有鲜明的思想倾向,又有高度的艺术效果。如何评价尊刘贬曹的思想内容是个重大的学术问题,这里姑且不谈。而作者为表现这一主题所采取的一些艺术手段显而易见是有可借鉴之处的。“当阳之战”,本来是刘备吃了败仗,而且败的很惨,丢妻撂子,怆惶逃生。从樊城撤退时尚有三千余军马,经过当阳境内的景山一役,再看手下随行人只有百余骑,其损失可谓惨重。有意思的是作者并沒有迴避这些失败的事实,可它给读者的印象却是最后失败的似乎不是刘备,倒有点是曹操。这就是一个很叫人玩味的艺术秘密。人们阅读这一段作品时真有点像《东坡志林》说的那样,总是对刘备不利的形势和不幸命运提心吊胆,而张飞、赵云的忠勇善战,英勇威猛,又不时让读者振奋喝彩。作者在这里深俱匠心的艺术安排,很值得我们探讨。
首先,作者向读者交待了主人公刘备宁肯自己逃亡而不愿乘乱夺同宗刘表的基业,这样一个个人品德。当刘表病危的时候,诸葛亮劝刘备说:“可乘此机会,取彼荆州为安身之地,庶可拒曹操也。”刘备回答说:“吾宁死,不忍作负义之事。”不采纳诸葛亮的建议谢绝了。这就使读者先从道义上肯定了刘备此次的逃亡。同时作者把刘备逃亡路上为曹兵所追以及造成惨重失败的原因,归结为刘备的爱民行为,不忍弃众速行,甘愿同百姓共患难。这就为刘备的失败争得了读者更大的同情。在这里作者十分突出的描写了刘备的宽厚爱民。在形势极为危机的情况下,他依然依恋百姓不肯先行。不管部下怎样着急,三番五次的劝告,他总是以“奈何弃之”的话来谢绝。第一次诸葛亮劝他“可速弃樊城,取襄阳暂歇。”他说:“奈百姓相随许久,安忍弃之。”结果是“两县之民,齐声大呼曰‘我等虽死,亦愿随使君!’即日号泣而行。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渡河,两岸哭声不绝。”“船到南岸,回顾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泣。”军民十余万,大小车数千辆,挑“担背包者不计其数。”这就为刘备的逃亡挂上了沉重的包袱。
第二次是他带着十万民众拖家带口上路,每天只走十余里便歇,“忽哨马报说,曹操大军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赶来也。”众将劝说:“江陵要地,足可据守。今拥民众数万,日行十余里,仅此几时得至江陵?倘曹兵到,如何迎敌?不如暂弃百姓,先行为上。”刘备哭着说:“举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我,奈何弃之。”结果还是“拥着百姓,缓缓而行。”这就为追兵造成了大好机会。
第三次,曹操听到这一消息,立即命令精选铁骑五千,星夜追击,就在追兵已经赶上的当天晚上,谋士简雍吃惊地告诉他:“主公可速弃百姓而走。‘若恋而不弃,祸不远矣。’”他还坚持:“百姓从新野相随至此,吾安忍弃之?”结果当阳景山一役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丢妻弃子,险些遭性命之忧。到了这时他还是不忘百姓放声大哭说:“十数万坐生灵,皆因恋我,遭此大难,诸将及老小,皆不知存亡:虽土木之人,宁不悲乎!”作者就是这样一再强调刘备的爱民行为的。其中当然也有渲染蜀汉正统的成份,但不管怎样,今天也好,古人也罢,对一个对人民有较好态度的长后、君王,总是同情被肯定的。作者正是抓住刘备宽厚爱民这一特点,进行渲染,表现了自己的倾向,争得了读者的同情。当阳之战以前,作者以饱含爱憎的笔触,指出双方力量的过度悬殊,曹操占着绝对优势,刘备处于绝对劣势;曹操处于主动地位、追击,刘备处于被动地位、逃跑。从这里悄悄暗示给读者:曹操以强凌弱,刘备兵寡不敌;刘备不被曹操一口吞没就算胜利,曹操不能完全歼灭刘备就是失败。这样,作者就既为他心爱的主人公遭受战败之辱,先造了开拓之门,又为他的主人公危险的命运争得读者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