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不断拓展古代小说研究的新视野孙逊

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管主办

按语:年12月11日11时,著名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原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孙逊先生,因病医治无效,在无锡逝世,享年76岁。本刊推送年对孙逊先生的访谈,以表哀悼和纪念之情。

●孙逊,年出生,江苏丹阳人。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文学遗产》编委。著有《〈红楼梦〉脂评初探》、《〈红楼梦〉探究》、《〈红楼梦〉与〈金瓶梅〉》、《〈金瓶梅〉概说》、《董西厢与王西厢》、《中国古典小说美学资料汇粹》、《明清小说论稿》、《明清小说丛稿》、《中国古代小说与宗教》等专著十余部,在《文学评论》、《文学遗产》、《中华文史论丛》、《学术月刊》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六十多篇。专著《〈红楼梦〉脂评初探》、《明清小说丛稿》分别获上海市—年、—年度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著作奖;《佛道“转世”、“谪世”观念与中国古代小说结构》获上海市—年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论文三等奖,《唐传奇文体考辨》获—年《文学遗产》优秀论文奖、上海市—年哲学社科优秀成果论文三等奖;先后承担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古代小说与宗教”、年上海市“九五”社科规划项目、年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古本小说词语汇释”等课题。

○潘建国,复旦大学中文学科流动站博士后,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本文原载于《学术月刊》年第1期。

○孙教授,按年龄,您属“文革”之前的最后一批大学生,许多您的同龄人,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被迫离开了学校,丢掉了书本,甚至终生与学术无缘。那么,您是怎样走上学术研究之路的?为何选择古代小说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

●我大学时代就喜欢写文章,既搞创作,也搞评论,虽然收效甚微,但发表欲一直不减。年大学毕业,其时正值“文革”前夕,山雨欲来风满楼,报刊上已是一片大批判气氛。这以后,我仍是在不停地写,但所写大多是没有意义的,离开学术研究距离甚远,充其量只是练了笔头而已。我学术研究起步于年去北京参加《红楼梦》校注工作,因为研究的需要,当时集中了多种珍贵的《红楼梦》版本和研究资料,加上组内真正从事学术研究的专家的熏陶,使我开始摸到了学术研究的门径。我利用这些难得的资料条件,着手准备《红楼梦》脂评的研究。“文革”一结束,其他同志才刚起步,我已基本完成了这一课题,并很快出版了专著。从此就一发不可收,顺着这一条路继续往前走,走上了所谓的学术研究之路。至于为何选择古代小说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这既与从《红楼梦》研究起步有关,又与古代小说文化含量相对比较丰富,我个人比较喜欢有关。

○在您的研究经历中,有哪些学者和著作,曾对您产生过较为重要的影响?

●大学时代“左”的路线影响已很厉害,但年所谓“回潮”时期有幸听过钱仲联教授讲课,他当时上《中国文学史》,不仅要求很高,而且时常要发脾气骂人,同学们听课都很紧张,生怕被他提问。但这门课在同学心目中地位最高,我考试竟然得了98分。当时还把试卷张贴在教室里示范,这使我在班里非常有脸,并从此埋下了偏爱古代文学的种子。以后对我研究影响最大的,就是在《红楼梦》校注组期间接触的师友,如冯其庸、刘梦溪和文雷等,他们对版本和资料的重视,使我开始明白学问的真谛。其他很多是间接的影响,如许多前辈著名学者的论著及治学方法,均曾使我获益匪浅。其中我奉为圭臬的有鲁迅、胡适、陈寅恪、孙楷第等,他们引导我不断追求新的学术境界。

○在我的印象中,古代小说研究,长期以来一直集中在《红楼梦》、《金瓶梅》、《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儒林外史》、三《言》二《拍》、《聊斋志异》等十几部名著身上,不少学者也以“红学专家”、“金学专家”、“《水浒》专家”等身份,得到社会的承认并终其一生,您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中国古代小说的渊源十分远长,小说批评也古已有之,但小说研究作为一门专学,却是20世纪才开始,迄今也不过80、90年的历史。与经学、史学、诗学、词学等传统学术相比,小说学的学术积累最为薄弱,因此,当20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古代小说从“不登大雅”之物,成为学术研究的对象之时,它为学者们提供的研究空间是很大的,而且也充满了学术吸引力,诸如王国维、陈寅恪、董康、鲁迅、胡适、郑振铎、俞平伯、孙楷第等一批第一流的学者,均曾或多或少地涉足其间。你刚才提到的小说研究格局,其实早在20、30年代就已确立,当时,研究者鉴于古代小说作品数量繁多、艺术质量相差悬殊的事实,选择诸如《红楼梦》、《水浒传》等经典作品进行研究,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也是符合学术研究之规律的。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作为后继者,我们不能始终在前人设定的区域内徘徊,这么多人、这么长时间地集中在十几部小说名著的研究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正常的现象,这就好比成千上万的人拥挤在一块面积不大的土地上耕种,不管你怎么深耕、施肥,种出的庄稼终究有限,有时候,还会惹出许多无谓的纠纷。八十年代以来,随着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入,各个层面的中外学术文化交流日渐增多,海外汉学家的研究新思路,国内青年学者的学术新面貌,电脑网络对学术研究的介入,学术成果出版及传播的数字化,凡此种种均表明传统的那种毕其一生专攻一书、皓首穷经的研究范式,已难适应新时期的学术研究形势,这在古代小说研究领域,表现得尤为明显。学术研究要注重传承,更应强调超越,因此,必须及时调整自己的研究姿态,不断开辟新的研究领域。

○您是国内知名的红学专家,目前仍担任着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一职,但是,近十年来,却很少看到您发表有关红学的研究论文,这意味着您的学术兴趣,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移,请结合您的学术经历,谈谈这一转移的过程。

●准确地说,我不是红学专家,而是一名研究过《红楼梦》、撰写过若干论著的学者。进京会校《红楼梦》,使我有机会接触到一批《红楼梦》的珍贵版本,我对其中的脂砚斋评点发生了兴趣,年,我出版了《〈红楼梦〉脂评初探》,这是国内较早系统研究脂评的专著,出版后蒙学界同行谬加好评。此后,我又出版了《〈红楼梦〉探究》等书,论述的问题涉及《红楼梦》的思想、艺术、评点、绣像等方面。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若没有新的、可靠的文献资料的发现,《红楼梦》研究的学术空间已比较狭小;于是,我开始将目光转移、扩展到其他领域。鉴于《红楼梦》与《金瓶梅》两书存在的特殊渊源关系,我首先将目光移至《金瓶梅》,此即第二部专著《〈红楼梦〉与〈金瓶梅〉》的由来;同样,给《红楼梦》巨大影响的还有《西厢记》杂剧,经过相当时间的准备,我撰写了《董西厢与王西厢》一书;再往后,我又把视野扩展到其他的小说,完成了《明清小说论稿》一书的撰写。此外,在大量阅读小说原著的过程中,我发现古代小说评点是一个有待开掘的宝藏,于是花力气整理选编了《中国古典小说美学资料汇粹》一书;其间还曾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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