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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作家傅亦武
4、稳重大气,柔媚纤巧
说到南北方剪纸的风格差异,通常的观点是“北方剪纸粗犷、大气、稳重,南方剪纸纤巧、柔媚、精细”,但就金华传统民间剪纸的总体风格而言,却不能简单地从金华所处的地理位置来将其简单地划分到南派或北派。从作品来具体分析,我们就不难发现,金华传统民间剪纸虽然没有陕北、山东等北方地区剪纸的粗犷豪放,但画面情景交融,数寸之大小却包罗世间万象,自见雍容端庄;构图简洁洗炼、不蔓不枝,给人稳重大气之感;阳剪部分虽然大都用于人物背景刻画,但多用粗线条,不仅没有软弱无力之态,反而和画面中心的大块实地一起,烘托出一种热烈的气氛;许多戏曲窗花作品用最简单的各种形状的粗外框,与框内的精剪细镂形成强烈反差,粗犷与细腻兼具,别有一番情趣。与此同时,金华传统民间剪纸也有着南方剪纸的鲜明特点,注重细节刻画,精巧秀丽,人物造型既不拘泥写实,也不过度夸张,背景中的山水、屋舍、花木,都呈现出明显的江南特征;但同一般人所熟知的精细繁复的南方剪纸相比,金华传统民间剪纸注重细节却往往删繁就简,精巧秀丽又常常显出几分稚拙,柔媚之中常透出斩截爽利之感。或许可以这么说,金华传统民间剪纸兼具南北方剪纸的特点,将北方剪纸的粗犷热烈和南方剪纸的纤巧工丽巧妙地融合为一体,形成了与众不同的独家特色。
5、以形传神,以态动人
当年曾有人这样评论丰子恺先生的漫画:“丰子恺画画不要脸。”意即丰子恺先生对社会生活有独到的细致观察和深刻理解,虽然他的漫画经常不对人物五官、表情做细致描绘,甚至还会根本不画眉眼,但从形体、动态的细节就可以看出主人公当时或悲、或喜、或乐、或忧的情感变化。在这一点上,金华戏曲窗花和丰子恺漫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存世的金华戏曲窗花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不要脸”的现象,如入选《中国民间美术全集·剪纸》的剪纸熏样《舞龙》,画面中是三名舞龙灯的男子,动态各异,但面部却都只有一个外部轮廓,衣纹也极为简略;与之相反的是,在三人之上的龙灯却剪制得十分精细。如果细看这三名男子的动作姿态,队伍最前方的男子抬头望向龙头,一足离地,似已跃起;中间男子高举龙身,步履轻盈,面向前一人,像是在和他交流龙灯的走向;与前二人的轻盈矫健相比,举龙尾的男子姿态相对有些凝重,头侧向一边,像是在避免可能遮挡视线的龙身来观察前方情况。三人的表情虽然无从得见,但从面部轮廓和身体姿态就可看出他们相互配合、前呼后应的默契,再加上空中那条飞跃盘旋的龙,一个上下翻腾、虎虎生风的舞龙场面几欲破纸而出。再如流传于永康一带的《空城计》,画面中城墙、路面的砖石,武将铠甲的甲片,诸葛亮鹤氅上的八卦纹饰,都很细致地剪镂出来,五个人物却全部没有五官。但从人物动态来看,城头的诸葛亮俯身抚琴,安闲镇定;城门内的老军埋头洒扫,旁若无人;魏军将领摩拳擦掌似乎急着冲进城去;司马懿犹犹豫豫抬手拦阻。五人有动有静、有张有弛,将《三国演义》里这段斗智斗勇的故事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在金华戏曲窗花中,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不要脸”,但是即使有面部的刻画,也都是用阴剪细纹极为简约地加以表现,几乎看不到用阳剪手法进行面部处理的。这种“以拙胜巧”、“以无胜有”的处理方法,足以显示作者对所剪题材的深刻理解和巧妙构思。
6、线条多变,造型多元
金华传统民间剪纸是纯色的艺术,因此非常注重线条的运用。浦江剪纸老艺人吴善增根据他的实践经验,把剪纸的线条归纳为圆、尖、方、缺、线五个字,即:圆如秋月,尖如麦芒,方如红砖,缺如锯齿,线如胡须。剪纸中的基础花纹——锯齿纹和月牙纹,就是这几种线条的综合运用。总的来说,在金华传统民间剪纸中,曲线的运用多于直线,除房屋、门窗、桌椅、砖石等背景的刻画外,基本都是流畅而有弹性的曲线,很少看见直线和圭角;月牙纹的运用多于锯齿纹,除了花草纹理、毛发、少量衣物纹饰外,基本都是各式各样的月牙纹,这一点在人物形象的刻画上尤其明显(五官、衣纹等处的曲线也可以看作是细月牙纹的变形)。正因为这样,金华传统民间剪纸中的人物显得格外柔媚端庄。
金华自古是“百工之乡”,建筑、雕刻等造型艺术均有独到之处,在大江南北有着广泛的影响。在乡间的老宅子里,以神仙瑞兽、古人轶事、民间故事和传统戏文为题材的木雕、砖雕、绘画随处可见。金华的农村妇女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不可避免地形成了与之相对应的审美取向。所以在金华传统民间剪纸的人物造型上,我们不难发现有着本地木雕、砖雕的一些特点,特别是人物造型,大都丰满圆润,不拘泥写实又夸张有度。形体动态则根据题材内容的不同而富于变化,充分汲取了该角色在舞台上的身段表情和夸张动作,呈现出千姿百态的生动形象,使得平面单色的剪纸艺术更显生动,耐人寻味。
7、注重装饰,突出视效
剪纸的最大功能是生活装饰,金华传统民间剪纸就十分注重装饰性和视觉效果。
金华戏曲窗花大都用外框来强调画面的整体感,加强装饰效果。这些外框粗细、形状各异,仅单线边框就有圆形、六边形、八边形、方形、椭圆形、扇形、花果形、书卷形等,角花则为三角形。在单线边框外再加以装饰,就成了花边外框,如方形外框下加两足,便成了屏风形;下加底座上戴“帽”,即成碑形;更为复杂的则在单线外框外再剪出云纹、花草虫鱼等有一定吉祥寓意的对称纹样,不但使画面更为美观,也和画面中心图案动静相谐,更添趣味。
除了在外框上做文章,金华妇女们还常常在画面内部巧妙地加入装饰花纹。如在《白蛇传·水斗》中,白蛇、青蛇所乘小舟之下加一横线,线下空处有蝙蝠双钱的吉祥图案;《西厢记·下棋》中,人物上方也有蝙蝠图案。这样的处理,不仅使画面更加丰富、均衡,也更增添了几分喜庆吉祥的气氛。
8、内容丰富,品类繁多
目前我们可以看到的流传至今的金华戏曲窗花只有数百种,而按老辈人的说法,婺剧六种声腔,共有传统剧目个。如此庞大的戏剧宝库,也是金华戏曲窗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源泉。虽然现在许多传统剧目已经佚失,传统戏曲窗花也日见稀少,但从现存的作品中就可以看出其内容的丰富。如《西厢记》故事系列剪纸,就有《下棋》、《游殿》、《听琴》、《跳墙》、《惠明带书》等十数种;《三国演义》故事剪纸则有《三顾茅庐》、《空城计》、《凤仪亭》、《天水关》、《二乔》等。或许可以这样说,在金华乡村妇女的剪下,每一剧、每一折,甚至每一个场景,都有可能成为剪纸;即使是同一出剧目,在不同作者的手中,也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从这些洋洋大观的传统民间剪纸作品,我们不难推想出昔日新年之时,乡村里每家每户“化窗格为戏台”,那会是何等的一个盛况!
以上只是对戏曲窗花艺术特色所作的总结分析,作为金华传统民间剪纸的一个分支,戏曲窗花不可能是孤立的存在,它的风格、特点、技巧在金华剪纸的其它品种中也都有所体现。这些由农村妇女所创造的艺术财富,虽然历经千百年的岁月洗礼,却依然闪燿着动人心魄的光彩,等待着后人进一步深入探寻和研究、继承和弘扬。